到了元明清,诗酒联姻的传统仍绵绵瓜瓞,硕果累累。无论从马致远的“带霜烹紫蟹,煮酒烧红叶”,到陈维崧的“残酒忆荆高,燕赵悲歌事未消”,从萨都刺的“且开杯,一饮尽千钟”,到杨升庵的“惯看秋月春风,一壶浊酒喜相逢”。无不是美酒浇开诗之花,美诗溢出酒之香,正是酒,使诗人逸兴遄飞,追风逐电;正是诗,使得美酒频添风雅,更显芳泽。
中国人的饮酒,从最初的祭祀,祈福,祝捷,庆丰收,到广泛渗透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,可以说其用无比,其乐无穷,其趣无涯。酒是感情的载体,酒能载情,无情不载。“白日放歌须纵酒,青春作伴好还乡”,这是载无限喜悦之情;“轰饮酒垆,春色浮寒翁,吸海垂虹”,这是载豪情骁勇之情;“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,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,这是载醇浓温馨之情;“起倾斗酒歌,弹压胸中十万兵”,这是载抑郁的国家之情;而陈毅元帅得知林彪葬身异域,大呼“拿酒来!”这是载痛快尽兴之情。
酒又是人际交往的润滑剂,故人重逢,亲朋寿诞,家人团聚,宾客造访,同学聚会,恋人饯行,都可以借助于酒来话归,庆祝、抚慰、礼迎、联欢、壮行;即使人与人之间产生了嫌隙,酒杯在手,一股情谊的暖流自会撞击彼此的心扉;于是,就可能出现“化干戈为玉帛”的奇迹。
酒既是物质刺激,又是精神渗透,还被广泛运用于感情投资。过去,百姓讨好上天,就频繁地以酒祭神,以酒祭祖,皇帝笼络臣下,就例行设宴赐酒,过节赏酒,立功犒酒,有时还来个赐民共饮;主帅拉拢将士,就赏酒出师,赐酒壮威,颁酒酬功。为此,越王勾践曾倒酒在江河中,令三军同醉,得士卒效其死力;霍去病曾倾御酒于泉中,和手下共饮,得戌卒拼命疆场。至于婚丧酒,结盟酒,开张酒,洽谈酒,纪念酒,满月酒······,摆酒者与饮酒者都自有妙用,各得会心。
酒更是灵感的诱发剂。李白的“三杯拂剑舞秋月,忽然高吟涕泪流”,杜甫的“醉里从为客,诗成觉有神”,韩愈的“所以欲得酒,为文侔真醺,苏轼的“文章本天成,饮酒自得之”,“俯仰各有态,得酒诗自成”,陆游的“方我吸酒时,江山入胸中。肺肝生崔嵬,吐出为长虹”,都是这方面的切身体验与生动描述。这是由于酒可使人“真”,去掉平时的伪装,倾胸中之坦荡;酒可使人“狂”,情绪昂奋,感情冲动,破思想之禁锢,骋八斗之才思;酒还可以使诗人“幻”,奇思妙想,纷至沓来,张想象之羽翼,创瑰丽之诗境。作诗如此,书法绘画如此。“张旭三杯草圣传,脱帽露顶王公前,挥毫落笔如云烟”,酒驱湖笔,何等壮丽;“欲得伯虎画一幅,须费兰陵酒千钟”,酒泼画幅,不费斟酌。可谓诗画不离酒,酒为翰墨魂。